两会访谈：经济、金融安全系列访谈之二

——次级债危机背景下的中国资本市场

编者按：印花税近来又成为资本市场关注的一个热点话题，那么印花税会不会降低？是单边收取还是双边降低？3月3日中国江苏网联合和讯网特别邀请全国政协委员、中央财经大学金融系教授、证券期货研究所所长贺强做客，就印花税问题做出相关解答。

嘉宾：全国政协委员、中央财经大学证券期货研究所所长贺强教授

主持人：和讯网评论部罗威

提案调整印花税不仅是为救市

主持人 ：各位和讯网友大家好！今天我们非常荣幸地请到全国政协委员、中央财经大学证券期货研究所所长贺强教授，欢迎贺强教授作客和讯网！

贺强教授十几年来一直研究证券市场，他将在今年的两会上提交一份备受各界瞩目的降低印花税的提案。首先请教贺强老师，您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关注印花税问题？对印花税调高或者降低，近期的股票市场和证券市场，您是怎么考虑的？

贺强：十七大报告一个重要的精神就是民生，虽然我是新政协委员，还需要许多学习，还没有经验，但深刻地知道一点，作为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，要反映民意，反映民生。在中国股市，当前广大投资者非常关注印花税的问题。我们提这个方案还不是为眼前救市提出的方案，是长远的考虑，因为我们通过研究，通过数据分析，认为印花税存在一定的问题，所以给上边提供我们自己的意见，供上边参考和决策。

主持人 ：自去年5月30号以来，广大证券投资者对印花税有了非常深刻的认识，请教贺强老师，印花税和民生之间，您认为有什么样的联系？

贺强：中国股民越来越多，印花税调整关系到到千家万户。随着中国经济增长，人民群众家庭收入也在提高，除了消费以外，闲余的钱以前只能存银行。但资本市场、股票市场的发展，给广大居民提供了多种投资渠道，特别是股票投资，在这两年非常活跃，在大城市，几乎每家都有投资者。印花税去年5月30号升高，在股票市场引起巨大的震荡，今年印花税征收的结果出来之后，我们研究数据，发现征收偏高了，而且通过去年征收的数据和其它数据比较，都发现了一些问题，甚至一些重要问题，所以我们提出方案，建议改革。

主持人 ：根据和讯网的调查，现在98%的网友赞同您的提案，希望印花税能降低下来，反映了某种程度上股民非常希望降低印花税。在证券市场上，税收应该如何实施，怎么样评判它的高和低，政府如何征收证券市场的税收？

贺强：首先感谢广大和讯的网民对我们的提案的支持，这反映了民意。我们本意是这样的，通过我们的研究渠道，为了维护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，把我们的研究结果递到上面，供上面研究和处理。因为印花税问题是中国基础税的制度建设问题。

现在提征收资本利得税不合时宜

主持人：征收印花税和证券市场的税收，评价它的高低有什么样的标准。今天媒体报道，政协一号提案直指资本市场税制，就是说资本市场税制已经成为上层、民众比较关心的问题。

贺强：这说明股市税收已经引起上上下下的关注。我从28号接到通知参会以来，不知道里面有一号文件，不知道这一号文件是什么提法，我的印花税提案在前天已经提交了，但最后期限还没有到，这期间还要不断交提案，昨天我们参加了政协第十一届一次预备会议，三项内容，一个是选主席团，一个是表决日程，另外一个重要内容就是选提案审查委员会的成员。当选出来还没有工作，不知道为什么要出。但也可能，因为有记者采访，有可能是一号文件，不管怎么说，我们媒体把它作为一号文件登出来，说明印花税税收得到了大家的重视。但我有不同的观点，我早上刚起床就听到媒体这个报道，而且你们准备的材料我也看了，其它方面的税收调整改革其中含了另外一个意义，就是买的时候不征税，卖的征税，实际上就是买卖差价的征税。修改的税法也明确说了，现在暂不征这个税，但又重新提出来。我从来不跟别人争论，十几年研究股市，从来不参与争论，但我可以通过和讯网公开表明一个态度，目前股市这么低迷的状态下，比如说开征这个税，提征收这个税都是不合时宜的，因为它会给市场造成恐慌，我们的目的是要保护广大投资者特别是中小投资者的利益，如果在这么低迷的市场情况下，一谈资本利得税的话，股市就会有所下挫。你是保护投资者利益还是打击投资者的利益？因为有例子，上海在93年12月20号突然爆发了一场“12.20”大暴跌，为什么？就是因为当时记者披露，有关部门官员要开征资本利得税，就是个人财产转让税，这个消息一透露，开盘一小时，上交所紧急关机，整个市场给关了。红利不征税，变现的征税，卖的时候征税，买的时候一年成交量多大，红利成交量才多少，这个税一下高征的几十倍可能都不止。我国红利是不多的。如果按这个收的话，收的税太多了，对市场构成太大的打击，在这样的情况下，一切税收改革都免谈。

主持人：现在大盘在牛熊分界线徘徊。

贺强：投资者严重缺乏信心，市场处于观望状态，在这种情况下，我们要爱护、呵护市场，不能打击市场。

完全取消印花税暂不具备条件

主持人：股市上的税有一个调节作用，什么时候应该不征？什么时候应该征收？

贺强：印花税在发达国家，比如说美国、加拿大、澳大利亚、日本现在都已经取消了，都不征收了。但有些发达国家也收，比如英国，但是单边征收。中国台湾地区单边征收，征收千分之三，香港虽然双向征收，买和卖都收，但税率比较低，只收千分之一，不仅如此，香港证监会还呼吁取消印花税。在中国完全取消印花税我个人认为不具备条件，完全取消不合适。只不过不能征收得过高，因为现在整个世界金融交易的潮流是要不断降低投资者的交易成本，降低交易费用，提高交易效率，降低交易风险。我们不能使投资者交易的成本越来越高，风险越来越大。这样会极大地降低交易效率。

主持人：挫伤他的交易积极性？

贺强：对。

主持人：您认为降低是一种比较好的方式？

贺强：我们递交这个提案，倒不是降低印花税的税率，税率千分之三不变，不降低税率，有关管理层就好操作，我们建议的是改革征收方式，就是单向征收，买的时候不征收，卖的时候征收，就好象基金买的时候不收取费用，卖的时候征收费用。这为了鼓励长期持有，刺激购买。即使减少一半也比过去千分之一还要高，所以单方征收比较合理，各方面都好接受，都好操作。

印花税太高鼓励投机

主持人：您作为新的全国政协委员，以您的认知来看，我们的管理层或者您注意到周边的这些朋友或者学者，他们对于印花税的态度是什么样的？

贺强：我接触的，凡是真正懂证券市场，都大力支持征收印花税的，而且广大的股民，周围的朋友、学生都表示支持，我还真没有听说一个人反对的。而且我们的证监会也担心市场的低迷。甚至财政部，我相信，如果他们认真研究，觉得方案合理，也不会反对。这一点我有充分的自信。因为他们的目的也是想做到如何保证税收合理？而不是征多征少。只要公平合理，符合市场，管理层是能看到的。

主持人：您认为降低是一种比较好的方式？

和讯网友：支持

主持人：确实太高了，净利润40%都变成交易成本了。

贺强：是的，所以投资者成本能不高吗？市场风险能不大吗？两项加起来是去年投资者一年从上市公司分红总额，去年一年上市公司连派送到送股，我们学校花钱买了一个数据库，在这个数据库里查到一个数字，如果加上派现、送红股以及转增送股1800多亿，但我们知道，转增部分，财政部都不扣所得税的，因为不属于分红。把这块刨掉，加起来只有100多亿，而印花税一次就收了2000多亿。而且对这个数据我们还有点担心，分红总额这么少，所以我们委托和讯网站数据库管理人员查了结果，你们的数据库的分红总额实际上比这个还小，派现额去年一年是1196亿，送红股94亿，加起来不到1300亿。保守一点，按我们原来高报的数据1500多亿来计算，这种计算结果也是很惊人的，要按你们那个计算……

主持人：肯定高，我有两种计算方式，一个是博取差价，一个是上市公司分红，可能在国外分红可能更为重要，投资者就是奔着分红去的。

贺强：分会就是投资者分享上市公司的利润。现在问题就严重了，分一点红还不够交印花税的，在这种情况下谁里重视投资呢？只能重视投机，我们这个市场相当于去年热热闹闹的大牛市，历史上从来没有的大牛市，成交量不断放大，但投资者去年投在整个股票市场一年的钱是亏损的。投资者得一点红利，更多被收走了。为什么大家都感觉大牛市里，我赚了钱呢？这里面有一个问题需要分析，在股票市场的时候你赚钱了，暴跌的时候就显现出来了。有一个落袋为安的问题。为什么有的投资者看上去挣了很多钱呢？说白了是赚别人的钱。证券市场应该不是，应该有源源不断的利润流出来，但现在我们的源泉本来就很弱小，结果费用一高，征走了，源泉流走，这样就变成负零合市场，这样说白了就是我赚了你赔了，你赚的钱他赔了。这样的市场只能投机，不能投资，这涉及到资本市场根本性、本原性的东西。我们为什么提出这个方案，不仅是小小的印花税问题，而是资本市场长期的制度建设问题，是一个大事。

相信管理层现在不会推动资本利得税

主持人：贺教授，现在印花税这么高，我们还要加20%的个人所得税，如果我们再开征资本利得税的话。

贺强：现在听说有这个提案，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事情。广大投资者不要恐慌，我相信管理层现在不会推动这样的政策。

主持人：衡量的标准是不是把红利和转增股，就是分给广大投资者的红利部分加上税收跟这个相比较？如果上市公司的红利，利润增长部分远远超过了印花税和资本利得税的话，你才可以去考虑增收它或者增加它。

贺强：按道理，健康的市场应该是这样。但要想达到这一点，光靠税务系统、财政部系统做工作还不够，他所能做的就是适当地、合理地降低印花税，按最根本的还是需要广大的上市公司共同努力，不断地提高创利的能力，源源不断地给投资者、给市场提供大量的利润，我记得前几天齐鲁晚报的记者采访我，我说我们利润源泉应该像你们天下第一泉不断涌现，那么我们投资者就高兴了，我们市场就注重投资了。

主持人：您刚才说到税收的道理其实和社会的道理是一样的，现在减税成为国际上的一个主要趋势，减税了，让上市公司更多去创造利润，享受蛋糕更大的一部分，是不是证券市场也是一个原因？

贺强：在证券市场里，市场减了税，提高了投资者的投资热情，而且鼓励了上市公司，没准税收总额反而会增加。如果不合理地增税，打击了市场，投资者没有投资信心了，成交量低迷，你想收税也收不上去。

主持人：证券市场的税收和民生方面的税收是同样的道理。

贺强：对，税收还是取之于民，用之于民，为广大老百姓服务的。

须防美次债危机冲击中国股市

主持人：贺强教授，您在两会上还有提案和提议，能做一个简单介绍吗？

贺强：我们是新委员，缺少经验，所以需要提前做准备，我们准备了三份材料，都是跟金融有关的，一个是印花税问题，因为我们觉得能够反映广大的民意，另外我们还提了一个提案，认真总结美国次级债危机的教训，防范中国金融体系的风险，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。美国次级债危机，现在愈演愈烈，蔓延到全世界，其实很大程度上也向中国金融体系传导，而且集中表现的一个特点是，往中国股市传导。

主持人：没错，这一轮暴跌跟美国次级债暴跌时间是一致的。

贺强：对。因为美国次级债，美国经济各方面受到影响，美国股市隔三岔五暴跌，美国暴跌香港也暴跌，香港有H股，香港一暴跌导致香港的一些国企股下跌，导致A股下跌。这种传导作用在去年大牛市中不明显，因为投资者资金很多，大牛市往上涨的时候，美国、香港一暴跌我们可以不理睬。但是现在是弱市，一定要注意弱市的负面效应，从去年下半年中国股市受外国弱市传导的作用越来越大，所以，我们一定要注意，要注意对策和措施。我们在提案中提到，要采取各种办法，综合的政策提高投资者信心，也不排除单方征收印花税，要采取各种措施，因为你还不能看到眼前中国1、2月份股市下挫，美国次级债危机在三四月份会集中爆发，美国次级债危机可能会导致6000亿—8000亿的亏损，我们不仅要看到眼前市场的低迷，还要看到次级债的危机会给中国市场带来多大的冲击，要提前防范，在关键时刻我们要保护投资者利益，特别是国内投资者利益，我们要抓紧研究，及时推出有关措施。否则跌得更深，广大投资者被套得更多，损失更大，再推出政策方案可能就晚了。

熊市未到 只是牛市调整

主持人 ：从跟您的谈话当中，您对当前的形势并不是很乐观？

贺强：不是，我对我国经济宏观运行有长期研究。比如说中国从2002年，这轮经济周期开始起步，因为9.11事件，全世界受到冲击，美国也经过低迷。美国从02年开始正式起步，中国也开始正式起步。这一轮中国经济周期上升阶段有几个特点，上升阶段时间很长，03年GDP已经拉到10%以上，04年10.1%，05年是10.4%，06年10.7%，07年是11.5%。一年比一年高，这在中国历史从来没有的。06年12月底来一个翘尾，一下算到2.8%，然后一路攀升，到今年1月份700亿。刨掉这一块，我们中国经济高增长、低通胀是历史大好时期。

第二，我们这轮经济周期还有一个特点是全世界同步，以前我们遵循自己的经济规律，和外界不一致，现在对外开放程度加大了，正好美国和中国的经济周期同步。这样产生巨大的共振效应。经济周期上升过程中，生产子俩价格大幅暴涨，建设投资方面加大了，生产资料需求加大，引起价格暴涨。这是多少轮经济周期上升的规律。和国际经济周期一同步，国际能源、有色金属等价格涨得比国内还猛，引发国内生产资料价格从03年开始大幅上涨。为什么从去年开始物价大幅攀升呢？说白了是由于国际国内经济周期同步，产生的巨大震荡，产生第二个冲击波，从生产资料价格的暴涨，到震荡。

中国这几年实际上是低通胀，为什么低通胀？虽然我们加强调控，但04年中央降低农业税，极大刺激了农民生产积极性，农村出现农民工荒了，务农的利益比做保姆的利益更高，所以不愿意出来。这样导致04年夏粮秋粮大丰收。中国有一个规律性的东西，就是粮食大丰收，粮价走低。价格下来了，把物价牵引下来了，因为物价统计中，粮价的权重最大，而且物价中，04年主要上涨的是食品，食品中主要的是粮食。所以，粮价一下来，把物价都带下来了。这几年都是，为什么物价很低，就是因为粮价走低。 但从06年底，连续四年农业大丰收，一直到07年，同样都是粮食大丰收情况下，06年12月份为什么物价窜起来了，主要是国际粮价暴涨，震荡了国内。在粮食同样大丰收的情况下，粮价不但没有走低还走高，引起物价连续攀升。所以这轮物价上涨一个重要的原因由于粮价上升导致的。猪肉价格涨得最猛，一开始鸡蛋价格也涨得很快，猪肉和鸡蛋主要原材料是饲料，饲料原材料不还是粮食吗？我们这轮调控物价，就比较复杂。光采取政策压眼前的物价是不够的，必须视野开阔，考虑国际物价的走势。今年我认为最重要的工作是全力以赴搞好夏粮生产，因为去年初中的时候大旱，今年一月份雪灾，严重影响了夏粮，如果夏粮受到影响，欠收的话，物价会窜到天上去，所以必须全力以赴抓好粮食生产。

主持人 ：这次股市调整和美国次级债、融资的关系？

贺强：你说的是其中两种因素。

主持人 ：次级债和融资问题，证监会也说融资是恶意圈钱，您对当前的股市是怎样看的？

贺强：总体看，现在市场比较低迷，投资者在观望，很多人认为现在是熊市，但我个人认为还不是熊市。因为中国股市即使再大的牛市，每一波上升大浪以后都有一波象样的回调。你数中国股市的大浪，比如说1999年“5.19”井喷，97—99年之间，中国股市经历了东南亚危机，经历了长江发大水，经历了日元两次贬到147，内忧外患，股市从高点急跌到1000点，第二年就出现奇迹了。99年有一个半月前一个交易日不明原因暴涨起来，一举突破1300多的高点，六年没有突破，结果突破了，后来传出消息要出台“国八条”。炒了一个半月，说股市要健康发展，所以市场调了半年。最后酝酿出2000点暴涨行情，一直炒到2001年2245点。这一浪就上去，这么大的牛市从来没有见过，中间只有“5.30”震荡，没有象样的回调。这一浪上去之后，到现在只是象样的回调而已，调整的深度够不够还值得研究，因为可能调整的幅度还没法确定。这需要广大投资者和管理层呵护。

单边征收印花税历史上早有

主持人 ：网上的网友留言都是强烈支持降低印花税，单边收费，鼓励投资抑制投机。您现在在“两会”上提交提案，您需要什么样的支持？或者需要什么样的帮助能使这个议案得到通过？

贺强：我们通过客观研究，发现这块有较大的问题，所以向上面反映问题，希望得到解决。我感谢广大投资者的支持，但我们这个提案有既定的渠道，希望广大投资者相信，政协委员递交的提案，各个政府部门肯定都是高度重视的，肯定有答复的，所以我们不要着急，就通过正常合理的渠道，能保护广大投资者利益的，而且能体现民情的提案交上去以后，由上边综合各方面情况去研究，到底能不能调整？何时调整？我们只能拭目以待，但我相信政府肯定是认真负责的。

网友提问：印花税有没有可能彻底退出中国资本市场，因为中国很少分红利，基本上都是空头送股，所以你觉得印花税会不会得到全免。

贺强：我觉得全免印花税还不太可能，会适当降低。股市高涨的时候适当往高调，股市低迷的时候是往低调。比如说“5.30”适当调高无可厚非，现在市场低迷了，应该往低调，这才合理。单边征收印花税历史上早就有，深交所成立的时候就是单边征收印花税，上交所成立的时候才改成双边征收印花税，所以历史上早就有，不是没有。

主持人 ：贺强教授还有什么补充的？或者还要对网友说什么的？

贺强：再次感谢广大网友和投资者朋友们，我是新一届的政协委员，政协委员的职责就是反映民意，体察民情，我相信通过我的努力，一定会认真负责做好这项工作。感谢和讯网！

主持人：我也代表广大网友和广大证券投资者感谢贺强教授能够在“两会”上为我们呼吁降低印花税的事情，我们也一定会大力支持贺教授，欢迎贺教授作客和讯网，由于时间关系，我们就聊到这里，感谢贺强教授，感谢各位网友！

贺强：谢谢！